夜已深,不好上门拿人。赵鸢安排了人员明日一早去民妇家里附近暗访,应付差事地赞美了龙庆侠的诗,便打算回屋睡大觉了。
崔宜文躲在淳于身后:“她今日怎如此嗜睡?莫不是有身孕了?”
淳于想,这小娘子可真会异想天开,就赵鸢喝酒的法子,孩子早就被酒淹死了。他回答说:“今日同无相楼的陆掌柜喝了整整一坛酒,陆掌柜已经被她喝过去了。”
崔宜文柳眉竖起:“她一个姑娘家被人灌酒,你怎不拦着她!”
一口巨锅砸下来,淳于叫苦连天:“我不是没拦!那陆掌柜一双狐狸碧眼勾得人神魂颠倒,我们大人自愿鬼迷心窍,我哪里拦得住!”
崔宜文慷慨就义般拦住赵鸢的路:“夫人,李侍郎从做过辜负你的事,你不能辜负他!”
赵鸢酒劲上头,人也是个混蛋,有话直说:“他没同你睡过,就是不辜负我了?”
在崔宜文看来——不,在这个时代,在千千万万个时代的人看来,辜不辜负、深不深情,其衡量标准便是有没有同别人睡过。赵鸢宁愿当初李凭云一封信告诉她他已另娶他人,而不是让她像个傻子一样一年又一年的等。
崔宜文被赵鸢气势吓退,又躲在淳于身后:“那,那你到底还是一个女子,怎能同一个男人喝到酩酊大醉?再、再说,那陆掌柜,真有那等好看么?”
淳于扭头去看身后的小麻雀:“你是不是就想问,陆木生到底有多好看?”
“你不要污蔑我!”
“我哪里污蔑你了!”
眼看这二人又为毫不关己的陆木生吵了起来,赵鸢搓揉眉心,反问淳于:“你没看出来,那陆木生是个女人么?”
淳于:“啊?”
沮渠燕:“啊?”
赵鸢抛下两头雾水,大步流星进了屋,把门反锁。
第二日,衙差上民妇家里拿人的时候,民妇的男人睡得昏死,还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就被送到了衙门。
民妇姓齐单名娟,被她砸的男人是外地来的上门女婿,不知其名,乡邻都称他作老齐。
老齐一个一审三不知,审完还问赵鸢,能不能放了他。赵鸢瞧这人不像有胆量砸人的,但穷凶恶极之徒,往往伪装作菩萨善面。她让两公婆对峙公堂,各执一词,齐娟一口咬定是老齐要偷家里钱去赌,被她拦住,一气之下拿花瓶砸了她,老齐则说自己洁身自好,从不吃喝嫖赌,昨夜喝了齐娟的安神茶一觉睡到天亮,压根儿不知道发生了何事。
孰真孰假,请来乡邻便知道了。经邻居作证,昨夜没听到任何动静,而这夫妇二人平日里举案齐眉,从未发生过争执。眼看要水落石出,齐娟又改了口风,称老齐偷钱。
赵鸢见这齐娟不是省油的灯,索性把二人都关了进去,让他们在牢里对骂。
龙庆侠怒评:狗官断案。
淳于也觉得赵鸢此举欠妥,提醒她:“赵...贺老爷,这是咱们在太和县遇到的第一桩案子,如此武断,恐不利于您的声誉。”
赵鸢逼着龙庆侠把此案案情一字一字如实记录,确保他没有添油加醋,才放走他。待龙庆侠离去,公堂只剩赵鸢和淳于,她安排道:“明日我于明月楼宴请陆木生,你带着全部弟兄去查抄无相楼,记住,不能打草惊蛇。”
“那无相楼有何可查抄的?陆掌柜守着那破楼,也怪不容易的。”
赵鸢的:“昨日提起陆木生,你可不是如此呵护的态度,莫不是因知道了她是女子,心生了怜惜?”
“我...我没有。”
赵鸢翻了个白眼:“你们这群男的,见了美人就两眼发直,忘乎所以。我直接告诉你,陆木生就是盗取咱们银子的人。”
“这...赵大人,你是怎么看出来的?”
“难怪美人计经久不衰。记得我同你提过给咱们下药的碧眼小二么?那是陆木生伪装的。”
淳于他们当日只顾看胡女美色,确实没有注意到碧眼小二。这么一看,还是赵大人清醒。
“可陆木生...我怎么看他都是个男人,你又如何能确认他是女子?”
“识人识眼,但也要识手。爱美的碧眼郎君,怎会容许自己有一双满是刀茧的手?只有拼了命想用男儿身掩饰自己女儿命的人,才会不计一切弄糙自己。”
“...赵大人英明,属下狭隘。”
赵鸢喝口茶,缓缓道:“不是你狭隘,而是人本身就狭隘,人有时连自己都未必看得清,如何看请别人?说什么设身处地,原本就是自欺欺人、自诩智慧的骗局,我若不是个女人,也看不出陆木生是个女人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