随着交谈变深,崔宜文越发相信这个贺乾坤是个死太监,要不然,哪有女人会说如此富有暗示性的话?
“我虽是娼妓,但李侍郎和我从前的主人都告诉我,这只是一个营生手段,它不代表我低人一等,贺公子认为我是任人随意摆布的女子,这消息我不打听也罢,长安不止你是李侍郎的故知。”
赵鸢想,自己怎么不知道李凭云在长安人缘好呢?过去十年里,除了她和江淮海这俩个走向歧途的人,还有谁敢提“李凭云”这三个字?
“你还知道谁?”
崔宜文骄傲地转过身,“你不必知道。”
赵鸢追上去,“说话说一半,你也太不厚道了!”
是赵鸢嘴上调戏人在先,崔宜文也有了些小脾气,“我跟你个死太监厚道什么?”
“除了江淮海还有谁跟你提起过李凭云?”
赵鸢拉扯住崔宜文,崔宜文见她纠缠过来,“今夜就当我没见过你,你放开我!”
李凭云一出门就看到赵鸢和崔宜文拉拉扯扯,只不过和他设想的拉扯不同,单看眼下情形,完全是赵鸢在骚扰崔宜文。
六子啊六子,赵大人出息了。
崔宜文怕在李凭云面前失了颜面,使劲甩开赵鸢,羞愤欲死地逃离。赵鸢被她一甩,伤腿难以承受,转了个半圈向后跌去。
李凭云拽住她的腰带,防止她跌倒。
赵鸢瞪眼道:“崔娘子都跑了,你快去追啊。”
“我追人家做什么?”
哦,忘了跟他同步前情了。
“崔宜文说她认得你在长安的旧识,你不想知道这十年除了我和江淮海,还有记得你么?”
李凭云了解过崔宜文的身世,被江淮海救下之前,她是其它坊的娼妓,八成是她旧时陪过的客。如今崔宜文已不必再接客,旁人没资格让她旧事重提。
倒是这个赵鸢,皇帝不急太监急。
“你急个什么?”
因为酒意,李凭云的声音沙哑慵懒,这话听起来像是在指责。
赵鸢一听对方在指责自己,冷言嘲讽道:“倒也不是急,只是想知道,当年你是不是吊着我的同时,还有别的红颜知己。”
她不怕事大地又添了一句:“说不定第一次都是装的。”
这话如一盆冷水泼向李凭云。
李凭云拎着赵鸢来到酒席的二楼雅间,这里可看到酒席上所有人的身影,李凭云一掌把她按到书案前坐下,“待会儿我会和几个贡生交谈,有劳赵大人在这里画出他们的画像。”
书案上已备好了笔墨纸砚。
赵鸢以为今天晚上自己的任务已经结束,没想到还来这么一出。
“我不会画。”
“赵大人最擅肖像。”
赵鸢琢磨自己也没有展露过这项能,李凭云又从何得知?她本着谦逊的美德:“李大人过誉,我真的不会。”
“以前在县衙共事,我看过你替我画的小像,虽没画出我的神采,但外表已有□□成相似。”
赵鸢倒吸一口凉气,李凭云手里到底还有多少她的把柄!
她无比肯定,有朝一日自己被捕入狱,一定是被李凭云出卖!
李凭云揉着她的头顶,柔声说:“我要你画的这几人口音都是长安子弟,他们冒充外地贡生,用的是假名,只能拿着画像去打探他们的真实身份。”
“赵十三本就擅长探听虚实,现在又有职务之便,画完像就立马送去他手上,只要你能确定他们是长安人士,三天时间足够弄清楚他们的的真实来历。”
“春闱只剩七日,三天不够。”
“三天是正常时间,不收银子,提前一天,多五十两银子。”
“赵大人真是个奸商。”
“以前我替陛下办事,收的比这个多。李大人若是请不起我,另请高明。”
李凭云,“我的俸禄牒文放在了聘礼中,赵大人需要多少,自取便是。”
赵鸢心虚了,她至今没有看过李凭云的聘礼。
“赵大人,好好画,别让我失望。”
赵鸢虽失去了一双灵敏的腿,却获得了一双武能持刀,文能作画的手。她三两笔勾勒出将那几个顶替名额的贡生样貌,其余时间,则用来观察李凭云。
楼下是二百多名贡生,这些贡生,不论是靠自己还是靠关系,走到这一步,都已是人中龙凤。李凭云在他们之间毫不失风采...若是忽视那一条残臂。
盛世之下,不贪的官员是才是少数。赵鸢并不好奇姚文忠背后之人是谁,比起这个,她更在乎李凭云那只残臂背后的故事。
把这些人的画像送给赵十三以后,赵鸢开始从崔宜文这里入手,打探她口中的李凭云旧识。
经过赵鸢锲而不舍的追问,崔宜文终于受不了了,她换上男装亲自前往府上求见李凭云——
“李侍郎,你身边那位姓贺的郎君,屡次三番骚扰我,请你替我主持公道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