赵鸢匪夷所思,“李大人若是难以自控,我可以请你去青楼玩乐,不要对佛不敬。”
“我不信佛,佛门规矩于我便是无物。”
“可是我信。”
“你信佛,那是因为我不在,以后你不用信佛,信我就好。”
赵鸢双手揪住他的衣领,把他翻到在地,“我不过是给了你一点好脸色,不代表允许你在我这里随心所欲,我以前不杀书生,不代表以后不杀。”
李凭云他喜欢看她和恶人斗,和天斗,和他斗,只要不是一身死气,他都喜欢。
“赵大人喜欢当寡妇的话,可以随时对我动手。”
赵鸢不知不觉被李凭云带偏了。
“杀你可以,嫁你不行。”
李凭云的手没有规矩地摸上她的腰,把她按在怀中,“为什么?”
赵鸢难得不予以回应,李凭云兀自道,“你不怕我委屈么。”
赵鸢告诫自己,别听,假的。
她从李凭云怀里挣开,没好气地踢了一下他的腿,抱着被子去佛殿另一侧睡了。
第二天李凭云比赵鸢起的更早,他洗漱过,便在山门兜圈。
一个和尚以为他是前来求佛的施主,请他去斋堂一起用斋,前去的路上,李凭云打探道:“贵寺有多少位僧人?”
“我们住持说,佛家看缘分,因此寺中师兄弟来来往往,没有定数。”
晨间寺里有早课,所有的僧人都集中在院里,李凭云站在晨钟旁,一个个打量着他们。
当年赵鸢宁违反皇命也不杀太子遗孤,一定是有原因的。
李凭云摸了摸自己额间的疤痕,思索道:两年前的赵鸢,该是如何?
她不信父与君,不信圣贤之道,只有目标,没有信仰。这样的人,会对什么样的人手下留情?
两年前的赵鸢,已身披圣宠,她的眼里,除了至高无上的权力,再无其它,所以她信奉的,是强弱之道。
有了。
李凭云想到昨夜那老汉之死为她带来的震动,心中有了答案。
她不杀弱者,老者,将死者。
他重新看向院子里的僧人,发现当中有不少残疾人。
可是太多了,几乎半个寺庙都是伤残,很难从这些人里找到废太子的遗孤。
李凭云不觉勾起了嘴角,已经很久没遇到如此有趣的对手了。
寺庙里的晨课还没结束,赵十三背着一个七零八碎的尸体,满身泥污闯入佛门:“老汉尸体找到了!”
老者尸体被放在一个高台上,李凭云走上前,赵十三问他:“这摔的脸都看不清了,估计是没人认尸了,按照赵大人的老规矩,路遇无主冤魂,厚葬超度。”
骨肉能摔碎,衣物此等至柔之物却摔不碎。
李凭云从一身血衣中辨出此人。
“我在赵家祖宅见过此人,是平江县县令。”
赵十三问:“那李侍郎,咱们要把他送回平江县么?”
李凭云早已无影无踪。
他阔步走回金刚菩萨殿,赵鸢仍在熟睡,李凭云蹲下身,在她耳边柔声道:“赵主簿,有冤案。”
赵鸢一巴掌拍开他,“滚。”
李凭云抓住她的腰带,一把将她提起,“起来主持公道了!”
赵鸢擅长处理百姓家里的鸡飞狗跳,擅长审讯,擅长拍马屁,擅长一些简单的权斗,唯独不擅长查冤案。
这是她士人生涯遇到的第一个冤案。
李凭云一句“有冤案”,让他恍惚又回到了最初太和县的岁月。她神经紧绷,绕着死者转了三圈,屁都没看出来。
她讪讪请教:“李大人,何以断定此人冤死?”
李凭云不是一个对愚者有耐心的人,他习惯性地说,“六子,你跟她说...”
七子跑上前,“李大人,我是七子。”
李凭云道:“此人已至古稀,过不了多久,就该寿终正寝,何以在能寿终正寝的年纪却选择自我了断?”
赵鸢对李凭云的感情非常复杂。
当他露出劣性时,她恨不得把他踹进地狱,可当他稍露悲悯,她便为愿他肝脑涂地。
身负众孽之人,为乞一份悲悯而活。一身清白的李凭云,是她这蠢货的救赎。
“李大人,你是何时见过他的?”
“你来益州前一日,他亲自送平江县贡生去赵府,因他年事已高,我多留心了一眼,记住了他的衣服。”
赵鸢手握成拳,“若是此事与我二叔有关,请李大人秉公执法。”
“若此事与你二叔有关,我会包庇,卖你们赵家一个人情,让他们心甘情愿地把你嫁给我。”
赵鸢默默走到赵十三身边,“走。”
赵十三:“去哪?”
“回赵家询问。”
李凭云伸手捏住赵鸢的发带,把她拽回来:“赵大人为官多年,真是毫无长进啊。”
赵鸢小声道:“我是奸臣,奸臣只害人,不用查命案。”
李凭云道:“既然你料定他的死或许和赵家有关,为何要打草惊蛇?”
是啊,她怎么没想到呢。
赵鸢认错道:“因为我蠢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