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好嘞。”
小甜菜出门不过半柱香时间就跑回来了。
“我刚去赵府,六部长官把大门口围得水泄不通,赵大人,家里是不是出事了?”
赵鸢打算亲自前去观望。
她去的时候,六部的长官还在。他们形成一个扇形,弯腰作礼,齐声喊道:“请赵太傅回朝。”
赵鸢不用想都知道这缺德招数是谁想出来的。
自家严父这些年被仕途伤透了心,这十年重回尚书省,也是弥补当年对李凭云的亏欠。他这些年最自在的时日,只有两段。
一是十年前在青云川钓鱼,二是这段时间在家里修书。
小甜菜询问:“大人,要怎么办?”
赵鸢道:“这事不该我管,咱们去...听戏吧。”
梨园要买戏票,小甜菜去买戏票时,赵鸢坐在梨园的观台上,几个带妆伶人从她身旁路过,她突然想起一个人。
沈云岚呢?
北关楼兵变以来,她就把这个人给忘了。
她扶额感叹:“赵鸢啊,色字头上一把刀啊。”
那段时间她心里只有两件事:守长安,写诉状,而这段时日又是受伤,又是被逼婚,压根没有功夫去想别的。
小甜菜还没买到戏票,就被赵鸢拎出了梨园。
“说好听戏的!你怎么这样啊!”
如果沈云岚还活着,万一把她用马场卖官敛财的事兜出来,就能查到赵十三和她,那么目前的布局就全毁了。
她得尽快把自己跟马场撇清关系。
赵鸢找到沮渠,连夜把马场过户到关外。在契书上画押的时候,赵鸢痛心疾首。
虽然她没贪过马场的银子,但...也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啊,拱手让人怪可惜的。
沮渠举着烛台,烛光照亮赵鸢眼底的可惜,“赵鸢,你知道么?你现在像极了一个贪官。”
赵鸢想到白天六部官员赵太傅回朝的画面,青天白日。
再瞅瞅自己忙着销毁证据的画面,阴暗龌龊。
那位太宁八年的赵鸢,若你知道有朝一日你会成为一枚贪官,还会入仕么?
赵鸢镇定自若:“我本就是奸佞。”
沮渠燕道:“这可不是什么得意的事。”
赵鸢问她:“既然不能得意,这些年你们受我恩惠时,为何不提醒我迷途知返??”
沮渠窈窕将自己的口脂擦下来,抹到赵鸢唇上,“明德皇后专政时,你是皇帝近臣,所以我们巴结你,现在的你啊,嗯...你自己知道你的处境,我就不说了。”
赵鸢极其不想用这二字来形容自己的处境,但她的确失势了。
“长安我是不能留了。清算起来,以前做的那些事,够我死个几百次了。”
“...那你要去何处?”
赵鸢抿了一下嘴唇,摇了摇头。
她知道自己做了错事,她是残害了宗室,犯了法,贪污受贿,又能如何呢?
皇城之下,唯有泯灭良心,才能得偿所愿。
“夫人,侯爷有客到访,请夫人前去相聚。”
赵鸢和沮渠面面相觑,沮渠望了眼天色,琢磨起来:“裴瑯这混蛋玩意儿不会要我去抛头露面给人跳舞吧?”
赵鸢镇定地问丫鬟道:“是何方客人?”
“回赵娘子的话,今夜侯爷的客人,是礼部的李侍郎。”
赵鸢突然有一种做坏事被抓包的心情。
沮渠挑眉:“敢不敢去见他?”
“不敢。”
她怕李凭云又要提起婚事。
沮渠燕道:“那你想不想知道,他私下是如何想你的?”
想,但仍然不敢。
赵鸢怕他爱她,如此她会愧疚,又怕他不爱她,如此她会伤心。
沮渠道:“赵鸢,不是事事都能逃避的,如今的他,不但是要娶你的人,更是手握权势的人。李凭云那人,你当再清楚不过,他想要办成的事,会不择手段。”
赵鸢找借口道:“我头疼,还是回家歇着吧。”
“这样,你喝两口酒,壮壮胆。在屏风后面听着就行,你想问不敢问的,我来帮你问。”
她想问而不敢问的,是什么呢?
“你怎知道我对他的问题?”
“咱们女人想知道的,无非是是男人有没有想自己,爱不爱自己。你想问而不敢问的,是他那颗装满前程的心里,你到底占了几分。”
赵鸢捂住耳朵,下意识抗拒:“我不想知道。”
“你不想知道,那我便不问了,真是浪费了这大好的机会。”
赵鸢发觉自己成了一个胆小鬼。她无法再像十年前那样不计后果地去付出,她开始计较得失,害怕当年那段情,终究只有她一个人在意。
赵鸢成为女皇近臣以后,几乎所有人都得看着她脸色而活了。其实所有旁观者都能看透,在李凭云的心里,赵鸢只占一小部分,沮渠故意留她,不过是为了让她亲耳听到真相,一来煞煞她的威风,二来让她早日看清形势,彻底死心,才能踏实地谋取后路。
她强行掰开赵鸢捂耳朵的手:“赵鸢,你想知道,你只是害怕面对。”
赵鸢苦笑:“你们为何对我如此不公?”
沮渠诧异:“你为何这样说?”
“好似自我遇到李凭云以来,做什么都是错的。试着爱他是错,试着不爱他是错,我等他十年是错,不等也是错,我不怯懦是错,怯懦也是错。你们只在乎我对李凭云如何,连我父母也是,有谁在乎过赵鸢这个人么?”
“...”
她轻轻抵住沮渠燕的额头,“我身居高处时,你们怕我,而今李凭云身居高处,我跌入泥潭,你们就想拿我去讨好他,对么?”
赵鸢轻笑:“那我就如你愿,你我都亲耳听听,如今我已经没了利用价值,在李凭云心里还能占据几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