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凭云早就料到,赵鸢今日能进这学馆之门——就怪了。
田早河解围道:“老师,赵主簿是堂堂正正的科举进士,你不能因她是女子就轻看于她。”
致真将火气转到田早河身上:“我看你也是被女色冲昏了头!”
王儒人拱火道:“赵主簿,要不你就别跟着进去了,你看,好端端的氛围都被你给...王爷,我就说别让赵主簿跟来了,我这厚嘴皮子说的话,总归有点道理的。”
赵鸢腹诽,您不是嘴皮厚,是脸皮厚。
这些男人你一言我一语,公鸭子一般叽里呱啦,赵鸢听得头疼。
若晋王要羞辱她,那他已经达到目的了。
赵鸢作揖道:“王爷,既然老先生不愿让下官入内,下官就不进去了。”
晋王说:“这哪行...赵主簿是本王请来的客人,焉有让赵主簿在外等候的道理?”
为官之道,很重要的一点是人若犯之,我便忍之。赵鸢此时已是一肚子火,还得硬着头皮给晋王搭台阶下:“王爷,时辰也不早了,快要正午,别误了王爷用膳。您不必担心下官,下官正好在周围逛上一逛,熟悉下肃州的风土人情。”
晋王怎么可能让她闲逛呢。
“始终是本王考虑不周,不如这样,赵主簿,今日午膳,本王宴请赵主簿吃顿好的,弥补过失,赵主簿,务必在此等候本王,咱们不见不散。”
这是不等他出来,赵鸢就不得离去的意思。
赵鸢到底没有反抗的权力,只好道:“下官多谢王爷。”
学馆外没有可以遮阴的地方,赵鸢就一直站在太阳底下。一个时辰过去,眼看太阳升到了头顶,学馆里还无人出来。
她恐怕自己是要中暑了,四下寻找了一遍,只有一口石井能够坐人,于是便走到石井旁坐下。被太阳暴晒过的石头热得能烤肉,而她此时的境况,正如一只刚被打捞出来就扔上烤盘的活鱼。
赵鸢不服道:君子报仇十年不晚。
太阳越来越严酷,赵鸢脑子开始空白,视线变得虚无缥缈。
“这位姐姐!”在她晕倒之际,一个公鸭嗓及时地叫醒她。
赵鸢一个抖擞,抬眼一看,是个满身补丁的少年。
在她渺小的半生中,从没见过这样破烂的衣裳。长安的权贵有穿不完的绫罗绸缎,许多衣物只穿过一二次就丢给了街边乞丐。因此就连长安城的乞丐,也不屑穿带有补丁的衣服。
赵鸢的视线很快被少年的眼睛吸引,这破破烂烂的少年,竟生了一双碧眼。
“这位姐姐,咱们学馆的致真先生最讨厌女子,你可千万别在我们学馆晕倒。”
赵鸢辩论不过致真和晋王,但对付这小少年绰绰有余。
她道:“我若能控制得了,也不会在你们学馆晕倒了。”
碧眼少年瞅了瞅她苍白的面色,从怀里的篮子里拿出一张饼,掰开一半:“姐姐,你这是气血不足,最容易中暑了,吃口饼吧,这是我娘刚蒸的。”
赵鸢早就饿坏了,拿宫廷珍馐跟她来换,她也不会交出这半张饼。
赵鸢道:“多谢你了,你人真好。”
她刚接过饼,碧眼少年自我介绍道:“我叫高程,我娘外包了学馆的膳食,我就趁着给学馆送饼的功夫,偷听先生讲学。昨天致真先生布置的文章,我回家也作了一篇。这位姐姐,我看您是和状元郎一起来的,作为赠饼的回报,您能否把我的文章递给状元郎,让他给我点拨点拨?”
赵鸢还以为这是个单纯善良的小少年,听他表明目的,赵鸢仿佛受贿的清官一般,立马把饼还给他,“我还不饿,不吃了。”
“姐姐,你是不是怕饼太干?我这儿还有自己酿的葡萄浆,刚从冰窖拿出来的!能卖五文钱一壶呢,我见你和状元郎如此登对,一定也不是个普通人,我就免费送你了。”
和李凭云登对?
唇枪舌剑易挡,甜言蜜语难防。这等恭维话语面前,赵鸢的原则瞬间倾塌。